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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河畔的铭文

1998-10-07 来源:中华读书报 张玲 我有话说

这里的美景举世无双/谁对这动人的壮丽视而不见/那必是心智愚顽/这座城此时沐晨光之美/恰似身披盛装/船只、高塔、穹顶、剧场、寺院,静穆明晰,鳞次栉比/直通田野,迳逼长天/晴空纤尘不染,万物辉煌灿烂/太阳从未如此美妙地将朝晖/洒向幽谷、丘阜、山岩/我也从未见、从不知寂静如此深邃/河水潺?欢快惬意/啊,这些屋宇仿佛都在沉睡/整个这强大的心脏也正在安憩。

每次走过泰晤士河上著名的威斯敏斯特桥,心中总回荡起渥兹渥斯这首诗的词句音韵。1802年夏天,青年诗人携胞妹多萝茜赴法国,从伦敦搭驿车途经此桥时,曾经这样吟哦。渥兹渥斯是湖畔派魁首,但他并非仅写湖区田园,这首题咏威斯敏斯特桥的十四行诗,就是写伦敦这样的通都大邑;不过当时这里尚未像随后百余年那样,遭工业化的严重污染,清晨河边也有湖区一样的静谧纯洁;当然,这也只有胸怀静谧纯洁的人才易于发见。

威斯敏斯特桥确是观景的好所在,因为它几乎正处市中心的中心。当年渥氏兄妹经过时,这一带的设置还只是粗具规模。如今,诗人驿车车轮滚过的那座石桥,早已拆弃重修,被现代化影剧院取代的古老剧场,也早在岁月剥蚀和火灾中废圮。仅只沿河两岸,很多建筑就是上个世纪中期以后新建。议会大厦大本钟下的包狄夏雕像和滑铁卢桥以西的克里奥帕特拉尖锥碑,虽都以古罗马帝国治下的女君王为主题,我却更喜欢包狄夏的那尊人马群像,因为罗马人入主不列颠肆虐之时,她率领自己的部族和友邦起而反抗,充分体现了不让须眉的勇猛、刚毅和尊贵。

工作之余的黄昏,华灯初上,信步闲游在这一带的岸边桥头,喧闹的车马、如织的游人,经暮色敷染,都大大减杀了浮嚣虚噪,心又会找回渥兹渥斯的那份闲适。就在从威斯敏斯特沿西岸向北漫步时,我在查灵十字防波堤墙上,看到了一块黑色浮雕饰板。一米见方,神?形,正中一个侧脸头像,?座上四行铭文是:1836W·S·吉尔伯特1911/戏剧家兼诗人/他的敌人是愚蠢/他的武器是机智。

这就是那个有爵士衔的多才多艺的剧作家!早年他在政府机关供职,曾尝试建筑设计、装饰艺术和绘画,以他作词的歌曲,在士兵、水手、律师、医生等界广为流行。他在杂志上辟专栏发表滑稽诗,常自配插图,但他称自己只是个“给作曲家插科打诨的诗人”。大约正是由于用机智武装了自己,他才如此过谦地富有自知之明。上世纪70年代过后,他开始走向歌剧舞台,与音乐家沙利文合作,创作了一系列吉尔伯特-沙利文歌剧,他的机智才有了更广阔的用武之地。沙利文是一位修养有素、成就卓著的作曲家、指挥家和音乐教育家,他们二人可谓珠联璧合,相映成趣。他们那些作品,诸如《陪审团的审判》、《忍耐姑娘》、《米卡多》、《威尼斯船夫》等,人物上至王公淑女,下至市井小民,个个鲜活真切,富有个性特征;剧情曲折谲巧,出人意料,语言明捷机智,音韵铿然,都是寓庄于谐,针砭时弊的喜歌剧,是在借鉴法国、意大利喜歌剧的同时,对英国,特别是伦敦人的幽默、滑稽、讽刺的发展。在19世纪欧洲歌剧王国的盛世,英国的贡献本属寒琐,吉尔伯特-沙利文歌剧,则压住一方阵脚,作出了小小补偿,而且对20世纪美国音乐剧有过重要开导。

吉尔伯特的歌剧事业,曾为他带来财富,他用以修建的盖瑞克剧院,至今矗立在莱斯特广场附近的影剧院之林当中。他在哈罗镇的仿古住宅园囿,还曾是雉、狐的保护地。他厌恶血腥暴力,曾说,“如果只是鹿有猎枪,那么逐鹿游戏才会是一种很有趣的运动呢。”他75岁辞世,是因为援救一位溺水的年轻女士而心脏病突然发作。看来,他还是位实业家、动物保护主义者和见义勇为者。不知他的这些义举,究竟源于愚蠢,还是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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